传播学界巨擘麦克卢汉提出的各种别若天壤的理论中,“媒介即人的延伸”一说给后世的启发颇多。在他看来,电力技术到来以后,在人的身体之外延伸出(或者说在体外建立了)一个活生生的中枢神经系统的模式。媒介是人的感觉能力的延伸或扩展。
当下,人们通过脸书、微博、微信、博客、论坛、播客等社交媒体,彼此之间分享意见、见解、经验和观点,已成一种媒介使用方式甚至是生活方式。散居于世界各个角落的人们,都可以借助互联网工具和平台,重新集结,构建新型的社会关系。可是,《从莎草纸到互联网:社交媒体2000年》却打破了这种思维定式,告诉读者:自有媒介诞生的那一天开始,人们就通过人际传播、组织传播、大众传播各种形式在缔造社会关系。因此,社交媒体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从西塞罗和其他古罗马政治家用来交换信息的莎草纸信,到宗教改革、美国革命、法国大革命期间印制的宣传小册子,过去人类跟同伴交流信息的方式依然影响着现代社会。报纸、广播和电视在散播信息上面统治了几十年后,互联网的出现才使社交媒体重新变成人们与朋友分享信息的有力工具,并推动公共讨论走向一个新的模式。
马克思曾说过: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哪怕是莎草纸这样触及简单的介质,它在誊写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的演讲词并传递给他身边的密友的过程中,就在传递信息的同时,实现了人际关系的“桥接”作用。西塞罗和其他罗马精英阶层的成员就靠他们社交圈子的成员组成的关系网保持消息灵通,分享信件、演讲词等,这样的习惯一直延续了2000多年。
汤姆·斯丹迪奇完美展示了他将历史与现实的争论联系起来,并激荡出新知的天赋,在本书中提醒我们历史上的社交网络其实跟现代社会的社交媒体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天主教会在回应马丁·路德的攻击上的两难境地很像今天那些大企业回应网络上的批评时的状况;17世纪人们对于咖啡馆会分散人们工作、学习注意力的指责也很像今天对社交媒体负面作用的担心。借助对托马斯·潘恩和“互联网之父”文顿·瑟夫等人物的讨论,作者还探索了一些人们一直争论的话题:从言论自由和审查之间的张力到社交媒体在启迪创新和激发革命上的作用。这是一次对社交媒体演进的迷人回顾,也是基于历史对未来趋势的完美预测。
《从莎草纸到互联网》颠覆了关于“社交媒体”的固有定义,当然,它打开了我们的视域:从2000年以来的社交媒体的进化,我可以看到技术工具的更迭,看到传播方式和理念的升级,看到人的自主意识、参与意识、公民意识、媒介素养等方面的飞跃……一部人类传播史首先是社交媒体史,媒介延伸人体感官的同时,也在紧锣密鼓地织下天罗地网,帮助每一个人与他周遭的、无远弗届的世界保持关联。每一个人都是这张社交网上的重要“结点”,影响他人,也深深地被其他人影响。